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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缘由(1 / 1)

廖珩当然不需要什么跌打师傅,他大约只是用这种外痛来掩饰自己的心动罢了。

美色果然乱人,你没有被乱,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能让你心乱的美色罢了。

他心中自嘲了一句,就道:“不必了,先送你回家吧。以后记得做什么事情都先要保全自己,再去考虑其他,不要再让自己陷入任何危险之境,知道吗?”

阿暖点头,今日她是真的太过鲁莽,不过,这样的时代,想要好好的生活,还是真的要花一番心思的。

在延城之时,云家和陈家都是累世的大家族,在当地很有名望,阿暖又是个深闺小姐,并无需担心安全问题。

她的确是知道现在这个时代乱,也一直在谋算着将来要如何保全自己和家人,可是她前世今生其实都不过是个被娇养的小姑娘,属于理论远远大于实践的,现如今到北平也不过只有两个月,其实还并没有很深刻的意识并时时刻刻都能警惕危险的。

廖珩见自己提到这个阿暖就摆正了小脸,一脸严肃,心中又软了软。

他并不想让她烦扰,将来-他总是要好好保护她的。

可是他却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个想法给吓了一跳,看着阿暖,又是一阵的阴晴不定。

他常年在不同的地方,甚至不同的国家,原本并没有在短时间内成亲的打算。

他叹了口气,温声问道:“阿暖,你学过一些拳脚功夫?”

提到这个,阿暖觑了他的胸口一眼,很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嗯,小时候就跟舅舅一起学过,母亲见我喜欢,还特地找外祖要了一个拳脚师傅教我。”

陈家是武将世家,虽然退回了延城,子弟的拳脚功夫却是半点不允许耽搁的。

陈家厌恶洋人,母亲的大伯祖父和大堂伯就是被洋人的洋枪所杀,因此陈家甚至连能弄到的枪支都弄到了,陈家两个舅舅都有练习枪法,她也是缠着二舅跟着学会的。

廖珩点了点头,眼睛扫过她小小的白嫩到近乎透明的小手,这,真的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道:“嗯,不过不管你拳脚功夫多好,双拳也难敌四腿,反而可能容易让自己更加陷入险境。记得以后出入一定要带上自己的保镖,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硬抗,脱身才是最重要的,善后之事交给我......你舅舅他们自然会帮你处理,知道吗?”

阿暖很乖巧的点头,这些其实她也都知道,只不过没能时时刻刻谨记罢了。

廖珩跟阿暖说了一路的“安全注意事项”,还跟她提了提一些京中的一些时事,让她对事情的判断更加敏锐些,听得前面的林满真是一头冷汗,他们三爷何时说过这么多话,简直是为了云小姑娘操碎了心啊......

阿暖心里有事,回到家后也不安乐,用过晚膳后就跟母亲招呼了声,蹬蹬蹬的跑去了陈家。

不过这晚陈澈之并未回来用膳,舅母姚秀见到阿暖过来,很高兴的招呼了她,要她和阿满的两个小表弟胤麒和胤麟一起吃水果,可是......胤麒和胤麟一个四岁,一个两岁,两个调皮的小子作乖巧状坐在凳子上,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阿暖......阿暖觉得还是不要吃水果了,跟舅母打了声招呼,就躲到了陈澈之房外的小厅里等他回来。

不过一会儿姚秀还是让人送了一盘水果和一盘点心进来,阿暖叉着水果送进口中......越吃越不是滋味,舅舅家的气氛,可半点不像是知道二舅刚刚解除了婚约的样子。

阿暖也没有等太久,吃完了小半碟水果,陈澈之就回来了。

他看到阿暖在等着自己时还先愣了愣,然后一边除了自己的西装外套往衣架上挂,一边就调侃着笑道:“哎哟,什么事情让我们的小阿暖愁成这副模样了,看你那苦大仇深的表情,不是说,皱多了眉不好看吗?有什么事,快跟舅舅说。”

还开玩笑呢?

阿暖简直怀疑凌蕴仪口中所说的“退婚”是不是就是她单方面的“退婚”了-她可怜的二舅不会还被蒙在鼓里吧?

不行,还是先试探试探再说。

她盯着自己舅舅,装作若无其事道:“二舅,今天我在外面碰到凌姐姐了。”

陈澈之正在挂着衣服的手就是一顿,他放下衣服,转过身来看向阿暖。

阿暖是陈澈之看着长大的,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他都能注意到,如何看不出阿暖此时的试探之意?

他面上已无丝毫笑意,先前的调侃神情也已收了起来,看着阿暖道:“阿暖,你是不是看到她和谁在一起了?”

阿暖一呆,陈澈之立即就捕捉到了,他自嘲的笑了笑,坐到阿暖对面的沙发上,然后丝毫不隐瞒,直接道:“果然。阿暖,我已经和她解除婚约了,和她再无任何关系,她和谁在一起并不关我事。你以后见到她,离她远点。”

阿暖更呆了,为什么他二舅说解除婚约跟说个“天气不好,我今天不出门了”一样简单?

陈澈之看她呆呆的样子,苦笑了下,起身将桌上一个相框扣下,道:“阿暖,这事半个多月前就发生了,你母亲他们也都知道,就是延城那边我都通知了。只是你还小,一时之间,没想起来好好跟你说。”

“为,为什么?是因为那个孙庆源?凌......她的眼光怎么那么差?”

那个人真的好恶心啊!

她二舅比那孙庆源强了可不知道多少倍!这眼睛瞎的......

陈澈之嘲讽的扯了扯嘴角,道:“算是,也不算是吧。”

他看了一眼阿暖,觉得让她多知道些事情也好,就道:“阿暖,你知道新政府已明令禁止鸦片买卖,我却不知道原来凌家一直从海外走私鸦片,而主要负责这块的还是蕴仪的父亲,上个月警备厅捣毁了凌家的一个在乡下的鸦片仓,凌家推了蕴仪的父亲出来,蕴仪求我帮忙把她父亲弄出来,可是......”

不用可是阿暖都知道后面的发展是什么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算舅舅们可能有能力替凌蕴仪的父亲脱罪也不会帮忙的,而且有这样的事情在,外祖那里定是不会允许凌蕴仪入陈家门的。

因为外祖的大伯和堂兄,就是因为前朝的鸦片之战而死的,外祖,不,陈家都恨毒了鸦片。

难怪凌蕴仪看到自己表情那么古怪,说不定她心中还会怨恨二舅对她无情无义,对她父亲见死不救!

“二舅!”

阿暖拽住了陈澈之的袖子,陈澈之见她表情难过,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无事,我还应该庆幸这事是在婚礼前发生,不然更难收场。”

他的确是喜欢凌蕴仪,可这喜欢原来在某些事情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阿暖点了点头,她又小心翼翼的觑了觑自己二舅,发现他的确没有怎么颓丧,心终于放了下来。

陈澈之瞅着她的小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这事没什么可笑的,叹了口气,道:“阿暖,凌家的水很深。这事本来应该和蕴仪无关,她是个很心善也有孝心的姑娘,为了救她父亲,她什么都肯做......”

说到这个他也有一些闹心,他虽不想去帮凌蕴仪的父亲,但也绝不会希望凌蕴仪和孙庆源搅和到一起,孙庆源的伯父虽是警备厅厅长,但他不过是新上任,鸦片一事是大总统明令禁止的,凌家都弃了凌蕴仪的父亲让他顶罪,孙肇林在此之际更加不敢有所包庇的。

凌家很可能是陪了钱财送了女儿最后也是一点用也没有。

可是他不是没劝过凌蕴仪,她却只觉得自己胆小怕事,无情无义,看着他的眼神近乎他才是害得他父亲入狱的罪魁祸首了......

他摇了摇头,对阿暖正色道,“阿暖,凌蕴仪她现在应该对我有很大的怨气,以后,你不要再和她有什么接触,见到她也避着点。那个凌夏,也保持点距离得好,她自小和蕴仪感情十分好,行事又冲动,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阿暖点头。

其实发生了这样的事,今天凌夏回家肯定也会去打听,若是也认为二舅“见死不救”,还因此和凌蕴仪分手,恐怕“护短”的凌夏也会对她二舅产生怨恨的-她们之间怎样都会产生隔阂了。

不过,阿暖想到一个细节,忍不住问道:“二舅,退婚,是你先提出来的,还是她先提出来的?”

陈澈之看她一眼,淡道:“这重要吗?”

其实事发之后,他拒绝帮忙,孙庆源拿了那事胁迫凌蕴仪,以她为了家人愿意“牺牲”一切的性格,两人之间本来就已经无可挽回了。

阿暖叹了口气,想想这事,她也不知道说啥,凌蕴仪也是真的挺可怜的,可是因着鸦片一事,阿暖是绝不会觉得二舅冷心绝情的,陈家自小就是受的这个教育,若是二舅敢帮着个鸦片犯,外祖不打断他的腿也会踢他出陈家门。

她不想再说这事,她知道她二舅看着无事,但心里肯定不好受的,她想了想,就转了话题道:“二舅,我听说燕京大学准备直接招收女学生,只要通过考试就行,我在想我要不要去试试,这样,我也就不必为了进女子大学而继续留在女子中学上学了。”

女中的课程对她来说根本就很浅,原先也就是为了进女子大学才去的,既然不需要,那也没什么意思了。

她也没兴趣整天对着冯秾和云琪她们,看她们为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整天乌鸡眼似的。

话题转的太大,陈澈之就是一愣,他随即笑道:“你不想去女中就不去了吧,但大学那里,阿暖,北平的环境现在算不得好,你去燕京大学的话男女同校可能会太显眼了些,其实我这两天在想,是不是送你去美国读书比较好。”

他不是反对男女同校,只是阿暖生得太过显眼,男女同校又是新政府新提出来的一个建议,前两年学校女生不会多,阿暖现在就去,怕总会生出些是非。

而阿暖听言就是一呆,去美国读书?

她,她其实是有想过将来是不是要移居国外或搬去南边住的,现在的新政府虽然和前世时书本上看到的历史不同,但阿暖观这形势,将来难说会不会仍要战乱数多年,她并不是个胸怀大志之人,对政治亦是不感兴趣,只希望能保得家人平安,将来若是能做些什么,也是做些力所能及做些心中觉得应该做的事罢了。

只是这事她是想先好好了解了时事,又对各地环境作了深入的了解,才慢慢寻了机会劝舅家和母亲一起再作打算,现在让她自己一个人匆匆留洋,她并不愿意。

阿暖摇了摇头,道:“二舅,我不想和母亲分开,也不想和你们分开。”

陈澈之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当然不是你一个人去,其实是我有一些事情要去檀香山处理,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回来,你那日跟我提过韩稹之事,我就有些不放心,而且你和你母亲留在北平,云家肯定会不时过来打扰你和你母亲,虽说我们占了理,就是上法庭也是不怕的,但总归闹心。所以我想劝大姐带着你和我一起去檀香山一段时间,看看喜不喜欢那边的生活,不喜欢,再回来也就是了。”

大嫂姚秀的祖父是檀香山华人商会会长,姚家在当地也是望族,大姐手上有离婚书,只要大姐带了阿暖去了那边,云家就是插翅也再难干涉到大姐和阿暖的事情。

且他要去那边处理一些事情,短时间内可能都回不来,现在发生这么多事情,留阿暖在北平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阿暖呆呆的看着自己二舅,只觉得心里乱乱的,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陈澈之看她呆呆的样子,笑道:“没事,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决定的事情,只是我突然想到罢了,你先考虑考虑,也可以和你舅母聊一聊在美国那边的生活,再作决定可好?”

而且现在就算阿暖决定了也没用,还要劝得动他大姐才行,且他总要帮阿暖查好学校,然后和大哥商量好之后才能定夺。

阿暖点头,颇有点心事重重的离开了陈家。

不过不管去哪里读大学,她都是真的不想再去女中了,先前已经和二舅开了口,再和母亲说也就容易了许多。

陈氏很疼爱阿暖,自然是不舍得阿暖受半点委屈的,更不愿阿暖再和云家那边有什么牵扯,听她说不愿再去女中,想到那袁氏之女便也是在燕华女中,便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只是说到去燕京大学,陈氏却是和二弟陈澈之一样的顾虑,男女同校毕竟还是比较惊世骇俗,她倒不是怕外人风言风语,而是阿暖生得这般容貌,她怕她去男子所上的大学,会惹上不必要的是非罢了。

翌日,燕华女子中学。

凌夏昨日回家就跑去了自己的堂伯父家,她在堂伯父家等了半宿才等回了面色憔悴的凌蕴仪。

凌家家族很大,凌夏也还是去了凌蕴仪家中才知道堂伯父出了事,这些时日堂伯母差不多是日日以泪洗面。

这却也怪不得她,凌蕴仪的父亲凌汉堂出事,凌家家主是下了封口令,不许族人提及的,更是与凌汉堂这一支划清了界限,其实也就是弃了这一支让其顶罪的意思,这中间与凌汉堂自然也是作了深谈让其甘愿顶罪的。

凌夏因为自己的不知情而十分羞愧,她觉得自己对堂姐太过疏忽,她们自小感情就非常好的,堂姐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竟是一点也没能帮到她,或者至少安慰安慰她。

不用问,现在她也恍惚猜到了自己堂姐另投孙庆源怀抱的原因了。

这一晚她等回了凌蕴仪,看着凌蕴仪憔悴苍白的样子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凌蕴仪这些时日受了太多的压力,父亲入狱,被未婚夫无情抛弃,还要日日安慰只会啼哭的母亲,和照顾两个弟弟,精神早就趋于奔溃,她本来就不是很强悍的女子,只不过家中再无他人,勉强支撑着罢了,此时在面对自小无话不谈的堂妹的面前,终于忍不住哭着把事情原委都说了一遍。

看见自幼照顾自己温柔可人的姐姐绝望的痛哭,可以想见凌夏的复杂心情。

她也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她觉得孙庆源品性不良,堂姐跟他在一起绝不是什么好事,可是话到嘴边却也劝不出来。

凌夏的祖父就是凌家家主,放弃堂伯祖父凌汉堂这一支的命令就是凌夏的祖父发出的,她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评价或者劝告堂姐为救父亲所作出的努力?

她是怀了对陈二舅十分的怨怒心情去的学校。

本来等云暖到学校,她还打算在云暖面前将陈二舅“负心薄义,冷心冷情”骂上一通,可是结果她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云暖的出现。

而等到下午放学之际,她看着空落落的校门口,心中那原先对云暖的各种迁怒之气却突然像泄了气的脾气,不知为何心中却只觉得失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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