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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折磨(1 / 1)

廖珩摸摸她的脑袋-她向来这么敏锐,他早已经习惯丝毫不再吃惊。

原本因着私心,廖珩并不愿将陈澈之的事情告诉阿暖,只是在阿暖的安危面前,那些私心现在也算不得什么了-他不希望阿暖在一无所知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落入什么危险。

他抱着她,感觉到她的紧绷,抚了抚她有些僵硬的背脊,道:“日本人想要大总统给他们在燕北的特权由来已久,但却一直未能得逞,其中又有德国和俄罗斯人同样觊觎着燕北的矿产和港口码头,和新政府周旋牵扯太多,所得的权力却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所以他们一直谋划着在燕北扶持一个傀儡政权,这样他们便可以为所欲为了–而显然前朝皇室就是最好用的扶持对象。”

“他们想从大舅那里得到什么?为什么这般纠缠不放?”阿暖沉默了许久,冷冷问道。

到底陈家有什么东西是他们觊觎的。

廖珩低头看她,看她漆黑的大眼睛像裹着丝绒般的宝石一样定定看着自己,心中又是怜爱又是不舍,他看着她,道:“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傀儡皇帝,先帝是庆安王的第二子,当年庆安王妃报称长子病逝,先帝才被抱到了宫中,但庆安王的长子其实并未病逝,他被庆安王和庆安王妃送了出来,送到了一座寺庙中养着,一直养到了九岁。”

廖珩每说一句,阿暖的面色就要白上一分,直到说到寺庙,说到养到了九岁,她的面色已经苍白如纸,紧紧攥着廖珩衣裳的手也有些痉挛-她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这样只在画本子上才会看到的情节怎么会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

“阿暖,阿暖。”

阿暖醒过神来,看向担心看着自己的廖珩,她扯了扯嘴角,深吸了口气,道:“嗯,好在二舅已经离开了。可是他们仍纠缠着大舅做什么?想逼二舅回来吗?-其实这种情况,不过是要个傀儡,他们抓个人出来,说他是谁不就是谁了吗?何必一定要个真的。”

廖珩握着她的手,冰凉得令人心疼。

他抱紧了她些,道:“保皇党内部不少人都曾近身服侍过先帝,和皇室多有接触,他们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信的。而且庆安王尚在生,怎么可能随便允许一个人冒充他的儿子。”

他看她抿着唇不出声,也不知是因为所谈的事情太过沉重,还是她现在的样子太让他心疼,只觉得心中有一股尖锐的疼痛传来。

他低头吻着她,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好受些,一边吻着,一边低声安抚她道:“无事,你不必太过担心,你大舅已经打算送你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你舅母他们离开,新年过后,便借着我们的婚事先送他们去岭南,然后从岭南坐船离开。”

岭南虽然是廖家的地盘,但到底仍是鱼龙混杂,并不一定能完全保证他们的安全,且事情若是传出去,廖家护着前朝皇室,对廖家的影响也并不好,所以送他们出去才是最稳妥的方法–至少美国和日本的利益是对立的,也是他们国家某种意义上的盟友,所以留在那边要清净许多。

可他们说着陈家的事,可都知道让彼此真正觉得沉重的并不仅仅是陈家的事。

以往他们每一次的亲吻,他对她的爱抚都纯粹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正常的渴求,可这一次他的亲吻温柔又沉重,小心翼翼像是呵护着自己易碎的宝贝,还带着一些离别的感伤。

明明谈着他们的婚事,却也不复过往那样的欢喜和甜蜜。

阿暖想到他这些日子的不见人影,想到他穿着军装从岭南连夜赶过来接自己,想到这样的时代每一个人近乎悲怆的努力,胸间就有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来,眼睛蒙上了一层泪意。

她伸手攥住了他肩上的衣裳,试探着慢慢地回应他,此时此刻,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

这一晚,他并没有离开她的房间。

他忍得很辛苦,可是仍是不舍得放开她离开,她也知道他并不会做到那一步,便安心的窝在了他怀中睡了–这对廖珩来说真的是一种折磨,不过他大概宁愿日日受这种折磨的。

阿暖没有完全离开报社,只是以准备韩森教授副刊的理由不再每日去报社,只在家中撰稿或直接约了工业部那边的人采访,报社那边相关的事就交给了全焕负责–等采访全部结束初稿定下,她也该随着大舅去延城了。

两日后,《燕林时报》头条登出了日本欲逼迫新政府签下《燕北条约》一事,副刊更是历数了这些年日本人在燕北的各种横行欺凌行为,激起民愤,燕京大学,师范大学牵头组织,于两日后集结了十万民众包括商户工人普通市民的□□抗议–日本人于燕北的各种行为早令国人不满,燕北不少的市民商人就是因为那边环境太过恶劣,转而逃到京城求生存的,《燕北条约》就像一个□□,将众人心中的积怨都给引爆了出来。

《燕北条约》原本属于政府机密,并非官方泄露,所以警察象征性地拘捕了报社负责人和相关编辑,但在民众去警察总部抗议之后,便将众人无罪释放了出来–官方理由是《燕林时报》的消息来源是燕北,并非窃取政府机密文件,便不了了之了。

然后群愤下大总统终于亲自出面安抚市民,道“吾与国土共存亡”,一面又致电盟国,希望他们能协助向日本施压。

紧接着燕北又发生了一件事。

前朝禁宫侍卫首领,现保皇党最大的头目之一多格在燕北被日本人暗杀–据说《燕北条约》条款内容便是多格向《燕林时报》透露的。

原本保皇党是亲日系的–他们的势力壮大也脱离不开日本的扶持。

可是多格的死却引发了保皇党内部的分裂。

阿暖拎着报道多格被暗杀的报纸,有一点不敢置信,她心中闪过些什么,便去了廖珩的书房,果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多格的死是被嫁祸给日本人的。

“陈暖,你年后还会回来吧?”全焕看着收拾着东西的阿暖,颇有些恋恋不舍地问道。

阿暖看他夸张的表情,笑道:“会吧,韩森教授都还没过来,专刊的事情可还没完成–你如果觉得到时候你一个人能全部搞定,我也可以偷偷懒的。”

“不,十个我都搞不定。”

“阿暖。”

两人正说笑着,身后就传来俞闽烜的声音。

阿暖回头,就看到俞闽烜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身后不远处–报社待久了,不知道为何她对人的敏锐力竟然有所退化,这样一个大活人站在自己后面不远处盯着自己她竟然没察觉。

俞闽烜过来,全焕便立时停止了说笑,竖着耳朵乖觉地缩回了座位上–其实他到现在仍然觉得可惜–他觉得俞闽烜要更适合阿暖一些。

“听说你明日就要回延城,今天一起吃个饭吧,只当表达对你这么些日子辛苦的谢意。”俞闽烜走上了前来,对阿暖道。

阿暖转头看全焕,全焕立即放下自己手中的报纸,道:“不用预我了,我今日约了女朋友,她过来看我。”

阿暖抿嘴笑了笑,回头对俞闽烜道:“好。”

俞闽烜是个十分有分寸,且光明磊落之人,实在让人很难讨厌起他。

虽然这段日子俞闽烜从来没有逾距之言行,但阿暖还是肯定了他当是对自己有意的,她想她要和廖珩成亲一事也该当面告诉他了。

两人在餐厅坐着。

俞闽烜看着阿暖拿纤细的手指轻轻挠着茶杯–这个是她习惯性的动作,他在赵家第一次见到她时便这样,当时他还想,这小姑娘是特意要让人看看她的手指有多好看吗?-虽然是真的好看,细白透明的连那白色瓷杯都又钝又哑,轻轻挠着,像是挠在人的心上。

他笑道:“这一次回延城住多久?”

阿暖看他,道:“大概过完元宵就回来了–不过也只是回京城一段时间,月底的时候我就会跟廖先生去岭南,我们明年年中就会成亲了。”

俞闽烜的面色煞白–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阿暖面前失态。

阿暖有些抱歉,虽然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仍是有些心理负担–所以感情债是最不能欠的,哪怕你没借,也不知怎么就好像欠债了一般。

俞闽烜垂下了眼,他看着自己茶杯中细细的茶叶浮浮沉沉,深吸了口气,心也慢慢定了下来,他抬眼笑道:“恭喜。”

这一顿饭用的很沉闷,虽然俞闽烜一直都有说些什么,但他强颜欢笑的样子阿暖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简单用了些东西,拒绝了他相送,她便先行告辞了。

俞闽烜坐在餐厅中一直看着阿暖离开,看她穿过马路,拐进报社的大门,如同以前很多次一样,他远远看着她在校园中步行,读书,用膳,和赵翎嬉笑,那么美好,但他却永远也接近不了。

“俞先生。”

俞闽烜尚在怔愣之中,便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唤声,他回头,便看到一个尚算有些眼熟却并不认识的美丽女子,时尚的长卷发,绯色的素花袄裙,雪白的狐皮毛领,妆容细致,娇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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