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开上一条宽阔的大道，王强注视着道路两侧，这时他的汽车发生了状况，一个匆匆过街的男人忽然撞到他的车头。那个男人身体扭了两下，几乎摔倒。他看见他走路的姿势有些跌跌撞撞。这时他的车速其实并不快，王强还是吃了一惊。他刚想下车看个究竟，那个男人已经匆匆走向人行道的人丛里去。他默视着这个奇怪的男人背影消失，刚才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脸，只看到一张侧脸，脸上的胡须显示他最近没有刮过胡子，显得有些邋遢，但依然可以看出是一个有几分帅气的男人。
一个路牌跳进他的眼里，他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就在街道前面不远的地方矗立着几幢十几层楼高的建筑，建筑风格很奇特，非中非西，说不上来什么韵味。根据楼层上方的牌子提示，他知道这几幢建筑里就住着他要找的人，那个叫刘冶的记者。或者顺道还可以了解一下，柳菲钟意的男人，和有关事件中死者的情况。
他翻开尹智给他的手机，搜索着其中的画面。他看见一张新面孔，他坐在车里端详着这张陌生的脸，有几分刚毅的轮廓，看起来和善的面容。是一张很普通的脸，没有什么特别。他从内心深处觉得，从这个人脸上找不到犯案后的任何特征，他没有看见阴翳，张惶或是其它类似的表情。他开始陷入沉思，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找对方向。按照尹智给他的情报来看，这个人就在这个时间左右应该露面了。尹智说他每天这个时候下班，他甚至打听到他的手机号码。他寻思着有没有必要找这个刘冶当面来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最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万一状况不明了，有可能使他限于被动，断了一个调查的线索。
他一直坐在车里，等待着刘冶露面，他大约坐了一个小时，看着住宅门口进出的人流，眼睛开始变得酸涩，渐渐心神不宁起来。他想今晚大概要在露天底下过夜了。其实这种日子他不是没有尝试过，以前曾经经历过无数次。时间又过了二个小时，王强憋不住地想站起来活动一下麻木的腿脚，他感到一阵饥渴难耐。车上有尹智为他准备好的快餐食品，矿泉水，餐包等。他吃了一些以抵挡饥饿。看看时间快过午夜了，刘冶似乎凭空消失了。也许，已经错过了他。
想到这里，王强走下车，在没有人际的人行道上来回踱了几步，他抬头四顾的时候，迎面有两个人走来，那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就象热恋中的情侣。他有些吃惊地觉得那个男人的脸有几分模糊不清。在他与那个男人擦肩而过时，他无意间瞥了一眼那个女人，他顿时感到如遭电击一般，一张嘴角流淌着鲜血，目光呆滞的脸闯进他的眼里。他强作镇静，但是分明感觉到手脚在颤抖。那个女人当着他的面，象变脸一样，除掉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精雕细琢的面孔。她向着他调皮地嘴角翕动了一下，发出戏谑的笑声。那个男的朝他咧嘴露出一排干净，整齐的牙齿。王强干了多年侦探，但是今晚，他无由地感到一股寒意遍布全身。他惊慌地望着走出视线的情侣，好象觉得后半夜似乎有更精彩的东西在等着他。他的后颈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匆忙钻进汽车里。今夜就到此为止吧，明天总会有进展的，他宽慰着自己受惊的神经。
照片上那个男人走进他的视线，仍旧是那么普通，令他几乎不会把目光多投注在他身上片刻。他看着汽车前面的那幢大厦，这个人刚才就是从那里面走出来的。他知道那座大楼里，汇聚了几家大的商业报刊。他在想着，这个人究竟想报道的是什么内容？他发现了谋杀，还是与谋杀有关的资料？
刘冶步行走在街上，为了不让自己被甩掉，王强把车停在原地，这条路上似乎违规停着许多车辆，整条街面的一侧，被汽车占满。王强遥遥观察着被跟踪的对象，那个男人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什么人跟踪。他信步在街上闲逛，走进一条商业区，狭长的商业街两旁商家林立，鳞次栉比。货物充斥在街道两旁，琳琅满目，商圈的气氛很浓。行人如织，进进出出，在这个不到一公里的空间里。有什么不和谐的景象跳进王强的眼睛里，一个衣着邋遢，形容枯蒿的男人，出现在人群里。经过旁边时身上散发着异味。他看见前面什么东西闪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他怀疑有人在拍照。那个记者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精巧的相机。才发觉这个人原来有这方面的爱好，或许他是一个摄影记者。他忽然心中一闪，一个念头钻进脑子里。也许他的相机拍到什么有关的内容，这个让他联想到谋杀。
接下来的时间，那个记者走进一家快餐店，买了一份午餐，坐在里面吃起来。反正也是午餐时间，王强亦步亦趋跟了进去，也给自己点了份饭菜，找了一个便于观察的位置吃东西。他发现记者有几次目光落在他的附近，甚至从他身上带过。不知道他是否发觉了什么？而他此前明智地戴上一幅眼镜，让自己的脸不是那么引人注意。
王强几乎被前面的男人甩掉，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做那些奇怪的事。他去了一趟佛寺附近买符纸，香烛之类的东西。他好象打算烧香，但又没有走进寺里。王强的那件外衣可以两面穿用，他现在把深色的一面翻出来穿在外面。刚才还戴在鼻梁上的眼镜现在正躺在他的外衣口袋里，看上去俨然象换了一个人。如果有必要，他还随身带着一个假发套。他一直监视着前面那个男人的举止行动。
前面那个男人走着一条奇怪的线路，王强怀疑他是否已经察觉被跟踪？他沿着一条狭窄而又幽深的巷道迤逦行走。有好几次，他都误以为他要将他甩掉。在这样的巷子里，如果他真的想把他甩掉，那将是轻而易举的事，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因为这个巷子里可以说是四通八达，不熟悉就有可能在里面迷失方向，找不到正确的路径出来。巷子里的都是很古旧的民房。危墙林立，让人怀疑这个地方是否还能住人。偶尔听到一两声狗吠，两三个行人通过巷子里的路，去往什么地方。这个地方晚上恐怕不会有几个人愿意外出闲逛。因为巷子实太幽深了，走夜路的话，会有阴森恐怖的感觉，总是让人觉得那些幽暗之处会有什么隐藏着，然后蹦出来吓人。他紧走几步，总算又看见前面，那个男人的身影，在拐角处晃动了一下，然后消失在巷道的另一边，在王强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他觉得累得慌，他必须随时注意跟踪对象和路的方向，又不得不保持自己的行藏不被暴露，这是他做过的最困难的监视行动，他心里不停地埋怨着前面那个悠哉的男人。那个男人拐上了一条稍微宽一些的小路，王强看见前面显露出一片汉白玉的围栏。原来他们走到了江边的某处。在汉白玉的围栏下面，江水静静地流淌。要不是有着熟练的跟踪技巧，他真是怀疑，自己早就被甩掉了。
王强奇怪地注视前面那个男人，他继续沿着江边走去，然后走下汉白玉砌成的石阶，在一片平台上停下来。他取出袋子里的香烛和符纸，放在汉白玉的石台上。王强从石栏后面，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顺着江风吹送的方向，他闻到一股香烛被点燃的味道，看见符纸上蹿起火苗，闪耀着妖冶的火焰。那个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相片，因为隔得远，看不清相片上的人。他就着符纸上的火苗点燃了照片。王强真想看看那张照片上的脸，他顺着汉白玉的石阶，装作溜达的样子不经意地走到平台上，他赦然看清那张相片上是一个女人，而且他好象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相片上的女人表情极其自然，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好象是不经意间拍下来的，没有刻意雕琢的痕迹。他看着那张照片被烟熏得发黄，慢慢卷曲起来，只剩下一个角没有被烧掉。那个男人嘴唇翕动，好象在诉说什么，他的样子让人怀疑，他跟照片上的人似乎关系很不一般。王强默默地观察眼前这个男人。他觉得很难猜透这里面的缘故。他计划着下一步该怎么行动。他忽然抬头发现江边站着另一个人，赦然地朝他笑了一下。
“哎，你家里有人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搭讪地望着表情特异的男人，他看不出他的脸上究竟是悲还是喜，他觉得那张脸上更多的是写着疑惑和困绕。
“我刚才在巷子里，好象还看见你？”他咦了一声，“今天是整整一个月的祭辰，她的灵魂应该得到安息。”他象是在自言自语。
“有什么不对吗？”他斟酌着自己的问话。
“我经常梦到她，我担心她的亡灵不得安宁，所以买这些东西祭奠祭奠。”他忽然神秘地小声说，“她就死在这个附近，是一场奇怪的事故，实在太突然了，比我的想象来得更快。”
“你为什么说比你的想象来得快，你早就知道她会死吗？”
他奇怪地瞥了一眼王强，“凭感觉知道，一场危险的三角恋爱演化出来的悲剧！”
“那么，你认为她的死不是意外，是蓄意的喽？”
“这个……，没有证据，不好说！”他瞪了一眼王强，觉得这个人似乎话太多，问了许多初次相识，不该探究的话题。但是面前这个人偏偏什么不该问就总是问什么，话匣子一打开，就有滔滔不绝之势。
“你是她的亲戚？”王强还在继续问着。
“不是，但是算得上是邻居。”
听完他的话，他只觉得她们不仅是邻居关系那样简单。他经过仔细思考，还是决定暂时不宜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他还不了解对面的这个人。
“真是复杂的关系，烧一烧干净。”
那个男人不解地望着他，本来以为他会再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看见他的神色间透着狐疑，王强笑了笑，用手指着对面的巷子，“我就住在对面的巷子里，出来走一走。”
“对面的巷子真是幽深，我第一次走，几乎在里面迷路。真怀疑时间住长了会不会有时候，依然辨不清方向？”那个男人语气幽幽的说。
“有时候会的，但是不常见。你常在这里转吗？”
“没有，我只是来过几次。”他望着那堆将尽熄灭的香火，经风一吹片片黑色的碎屑飞进河水里。
“都是为了这个？”王强指了指地上的碎屑。
那个男人奇怪地瞪了他一眼，“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他沿着婉廷的江边走去。身影渐行渐远，隐没在汉白玉栏杆后面。
王强站在江边，远望着他的背影，心头不由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线索似乎在这里又再一次中断。他原本以为这个男人会给他带来起码一星半点的线索，结果却一再让他感觉失望。这个人既不像凶手，也不像一个知情者，他感觉他所知道也不会比他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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