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声轻响，手掌微微接触到前方男子右肩之时，钱小雷分明感觉到对方肩头明显得下沉了一下，只因钱小雷手快，对方没能以“沉肩”的招式及时化解这一记轻微的拍打。
“怎么了，你有事？”前方男子扭头问道，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双手藏在夹克口袋里，眼神冰冷，嘴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此人的习惯动作。该男子右前方一位都市时尚女士挎着手包已然快步前行了数米。
“没什么，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对不起！”钱小雷连忙道歉。
该男子也不言语，转身奔着左侧过街天桥方向而去，步履轻捷，很快就消失在人流中。
钱小雷、陌生男子、时尚女士三人的相对位置关系让钱小雷起了疑心，而且钱小雷道歉之后，该男子转身离去直至消失在过街天桥人流中始终没有回头观瞧。再加上瞬间的“沉肩”反应，钱小雷怀疑这是遇上了小偷！
钱小雷边走边寻思，“应该是自己刚刚过了马路与那位挎着手包的时尚女士擦肩而过的瞬间，那男子打算伸手从那位女士的挎包中窃取钱包手机之类的，因对方动作迅捷且在自己的腰后方，引发自己的警觉，随即出手旋绕到该男子侧后方，自己做出反应的瞬间，那被偷女子恰好快步离去，前后所有的动作不超过三秒，那位女士浑然不觉，而钱小雷和该男子彼此都心知肚明……”
“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儿，好象在哪儿见过这人似的，实在想不起来了……”钱小雷努力地回忆着最近的生活细节，抬头间已经到了“捷利达”办公区。
黄延辉已经给黄绍林买好早点，老黄并没有吃，不停地在电脑跟前忙活着什么，看到钱小雷进来，黄延辉连忙打着招呼，“我爸昨晚忙了一夜，早点都顾不上吃……”
“你赶快上班去吧，赶紧和你妈说一声，免得老人家担心……”钱小雷叮嘱着黄延辉。
虽说自己和钱小雷年纪相仿，但不知为什么，黄延辉始终感觉自己和钱小雷差着辈儿，每回两人见面，黄延辉感觉都不是很自在。
“那你们聊，我走了。爸，你赶快吃，一会儿就凉了！”黄延辉说完，急匆匆赶着上班去了。
黄绍林扭头看了一眼儿子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和钱小雷打了声招呼，径自忙着自己手头的活儿。
看着老黄没什么事，钱小雷与黄绍林道别，下楼走向旧南货市场，打算上陶司学的“清上斋”转转。
陶司学虽说上了年纪，早起的习惯依旧不变，其它商户才洒扫庭除时节，陶司学已经喝上了早茶，还时不时地翻几页《六微》，很是惬意。
钱小雷是第一位来客，陶司学看着深感意外，“他怎么来了？！”
“陶老，别来无恙！”钱小雷知道陶司学不喜欢自己，礼貌地和陶司学打着招呼。
“你可是稀客，快，茶正正好，尝尝……”陶司学客客气气地迎钱小雷进门。
“您老看上去是越来越硬朗了，好久没来拜访了，失礼！失礼！”钱小雷更客气，呵呵。
打眼扫一遍，店里以瓷器居多，钱小雷转着圈看了看，发现角落里有一盏笔洗很是特别，于是，双手端起来放在太阳光下照射着看了又看。嘴里还说着：“陶老，您等坐，我随便看看，不打扰您吧？”
“最近也没进什么好东西，你凑和着看看吧。”陶司学自己坐回原位，喝了一口茶。眼睛始终盯着钱小雷，心想：“这笔洗不过是件明代宜兴窑的小件仿品，根本就是装点店铺门面的，这小子装模作样的，故弄玄虚！”
钱小雷伸手探入笔洗内侧摸了摸，又走到光线更好的地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随后左手空托着那笔洗，以右手指节轻轻弹叩，只听得清越如磬之声不绝于耳，钱小雷本来是看着这件笔洗瓷器表面光洁如玉，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反光毫不刺眼，器型简洁，一丝装饰纹饰皆无，大大方方，娴静如处子，心有好感而已。结果这么一听，“哦，这声儿怎么听着隐隐有刀剑之音呀？！”
这一下，钱小雷就上了心，改换右手托举，左手指轻轻弹叩，声音比方才稍弱了些，但是，清越之气更为清晰。“哦，真没看出来，这玩意儿居然是件真货！”钱小雷暗忖道。
“陶老，多少钱能拿走呀？”钱小雷问道。
陶家店铺的东西都要经陶司学反复推敲才上货的，要不他家的名声好呢！当然，要价也是同类货品最高的。陶家世代靠的就是这种严谨才在同行中位居龙前列。即使笔洗这种小件，陶司学也是百般鉴定才上货架的。如今看钱小雷好象喜欢上这玩意了，心中很是奇怪，“这可能是店里最不值钱的，他怎么偏偏看上了它？”
“你若喜欢，送你了！”虽然不喜欢钱小雷，陶司学心里也明白，这是个君子，只是行事无常，野路子！其为人处事还是不错的。
“哪敢，您出个价儿，我看看合适不？”钱小雷笑语吟吟客气地回应道。
钱小雷这么一问，陶司学倒是有些为难了。“真送他吧，没那交情！不送吧，这小子路子虽野，可是个大行家！上回那《月霁松雪图》这小子玩得够绝的，不动声色间就把叶天浩捞出来了，画的真假现在还是个悬念呢！是个厉害的主儿。”
“我说送你吧，你还跟我客气，这样吧，你估个价，我听听……”陶司学回了这么一句。
钱小雷原本就是进来转转，看着这笔洗容色可亲，摆弄摆弄就回了，结果一听这声儿不同寻常，就有要的意思了，估计也不贵，这陶司学这么一回话儿，他还真的好好看看了。
“您这么说，那我得好好看看了。”钱小雷回答道。
右手自上而上托着这笔洗，十指稍用力握了握这玩意儿，钱小雷暗运内力，以掌心内力感知这瓷器的硬度。随后将十指散开，以掌心托举笔洗慢慢举高，再运内力，笔洗感应到钱小雷内力的摧动，慢慢开始共振……
中国瓷器，天下独步！瓷质愈佳，其振动的振幅越是均匀，国际上也有尖端的相关仪器。陶氏一族修习的皆是中国最传统的鉴定方法，陶家世家少有武学大家，所以，陶司学技艺再精，这以内家功法振动瓷器感受其振幅的方法他却是做梦也不知晓的，在他看来，这小子就是野路子，故弄玄虚！
钱小雷分明感觉到这件小笔洗瓷质均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竟然没有一丝挂碍，它或许不是名器，但绝对是精品！货真价实的宜兴窑真品！！而且是工匠极尽心力之作！！！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儿女所制，也许是为了自己的挚友，也许是为了……不管受赠之人身份如此，有一点百分百可以肯定，是工匠最亲近的人！！！
你说，这怎么定价！！！
“陶老，这还真不好定价，不过，这东西我要了！”钱小雷说道。
“那我查查底簿，我按底价给你吧，省得让来让去的。”陶司学是正经商人，行事还是相当规矩的。
翻开底簿一看，五十元！“这小子不是看走眼了吧？！”陶司学心里纳了闷。
“五十？那不合适，这陶老先生是正经商家，我不能占这便宜。”钱小雷心下寻思。
“陶老，五十那是开玩笑了，在我看来这是珍品，是珍惜的‘珍’，不是真假的‘真’。你可想好了。”钱小雷那是君子，不能胡来，要敬老！！！
“这……”陶司学相信钱小雷的眼光，但他也不是个大方之人，呵呵。
“五千吧？您老看合适吗？”钱小雷合计了一下，估了这么个价。
钱小雷肯出一百倍的价，陶司学有点儿舍不得了！心里没底了！！！
钱小雷读心有术，看出了老人的犹疑。
“陶老，要不这样，您标价五千以上，看有人要不？如果没人要，我回头还是这个价我拿走，行不？”钱小雷商量的口气说道。
“那多不好意思，你不挑明，五十早拿走了，这……”陶司学正经人家出身，要皮要脸。
“陶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此处再无外人，没事的。”钱小雷不想占人便宜。
“那不好意思了，现在不管你多钱拿走，事后我心理都别扭……”不喜欢归不喜欢，钱小雷的为人、水准，陶司学心里有数！
“那我告辞了。”钱小雷把笔洗放置好，转身回家。
钱小雷前脚刚走，陶司学迫不及待地拨通了三儿子陶止文的电话，“你马上回来一趟，有事！”
一个多小时之后，陶止文驱车带着精心包好的钱小雷看上的那盏笔洗并几件老父亲陶司学看不准的古玩直奔京城找他的大伯－“上善嘉”拍卖行的首席顾问陶司语而去。
钱小雷回到家中打开电脑，“巧夷华业”跌了一角七分，成交量也有所缩小，大体翻阅了相关的信息，并无特别之处，钱小雷又想起白天遇到的那个疑似小偷，思来想去，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此人。
准备午饭的时候，钱小雷接到巩爱珍的电话：“钱先生，公司可能办不下去了，叶天浩打算找‘华泰盛’融资，我担心这样下去不仅于公司无益，而且可能使公司越陷越深，你是个有见识的人，能不能帮我劝劝老叶，你的话，他可能能听进去……”
“申请公司破产，你能接受吗？”钱小雷回应道。
“这，好象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吧……”巩爱珍没想到钱小雷对情形的判断更悲观。
“这事不小，我是帮不上什么了，不好意思，再见！”钱小雷很是奇怪，事情到此地步了，怎么人们还这么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