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曦光初上，猎场上旌旗飘飞，沐夕颜一身银甲，长发高高束起，俨然又是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女将。
“今年的头彩主上可愿意让给我？”沐夕颜催马走到顾承熙身边，笑意吟吟地问道。
顾承熙圈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看来朕真的是宠坏你了，愈发没有规矩了。”
沐夕颜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回头看向顾昀昱和苏念道：“你们俩，谁能给姑姑猎回来一只雪兔而不伤皮毛，姑姑就准谁在黑甲军中挑一个亲兵。”
“当真？姑姑说话可要算数。”顾昀昱眼睛一亮，“可以要司夏哥哥吗？”
苏念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惹得顾承熙和沐夕颜都忍俊不禁。
“说的姑姑何时诓过你们一样。”沐夕颜笑了笑，道，“司夏便算了吧，他到时候又要说我随意把他敷衍给别人了。其他人随你们挑。不过可有一点说好了，不许伤到一点皮毛。届时用那毛给你眉姑姑的孩子做条毯子定是极好的。”
顾承熙牵住她，笑道：“那一只怎么够，朕也来帮忙。只是阿薰，朕若是猎到了，你奖励朕什么？”
“奖励？主上还要奖励吗？”沐夕颜故作惊奇道，“可是主上，你不是也没有给我新年礼物吗？”
顾承熙偏着头看着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你确定朕没有给你？”
沐夕颜一时语塞，好在此时顾承焱等人都走过来，沐夕颜低下头，红着脸理着九龙鞭柄上缠的穗子。
顾承焱一手擎着弓，一手拉着缰绳，晃晃悠悠地上前，道：“都说沐相是女儿中的男儿，男儿中的大丈夫，今日本王与你比试一番可好？”
“四哥，你干嘛总和暗卫姐姐过不去？”就连顾承舒都看出顾承焱似乎处处都与沐夕颜针锋相对。
顾承焱敲了一下他的头，道：“你懂什么，我这是遇强则强，沐相说是吧？”
沐夕颜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眼眉微垂，一个连左臂都废了的大将军，算什么强呢，“王爷说笑了，下官不敢在王爷面前称强。王妃怎么没和王爷一起？”
“她不会骑马，前几日又舟车劳顿，今日便在房中休息了。”顾承焱微微一笑，“沐相是我大宣的女战神，想必这箭术应该是顶好的吧？”
沐夕颜扯了扯嘴角，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了。
顾承熙毫不避讳地牵起她的手，笑道：“与她比试算什么，老四，朕也有许久没有与你比过箭术了，今日来与你比试一番如何，以那方湖州五色石砚为赌注。”
“皇兄肯割爱，臣弟怎能不奉陪。”顾承焱哈哈一笑，勒紧了马缰，一脸的踌躇满志，“既是比赛，臣弟可不会让着皇兄了。”
沐夕颜抬头微微一笑，“既是比赛，怎能没有裁判，我来做裁判。”
号角缓缓吹响，众人纵马冲出，司夏和不言被顾承熙遣去照顾顾昀昱和苏念了，只剩下他和沐夕颜两人并肩驰骋。
风扬起他玄色的披风和她白色的披风，苍茫草原上，绫罗像是交织成了一副水墨青花图，她与他如水墨交融，难分难离。
“主上非要让我也跟来，那你可要负责将我的猎物也一并打了。”沐夕颜稍微放慢了些速度，微喘道，“早知惹得敬王与我比试一番我不如留在猎宫之中陪敬王妃了。”
顾承熙笑着牵着她的手，用力将她抱到自己马上来，道：“知道你还是想出来的，把弓拿好，朕便是你的双手。”
沐夕颜从他马鞍上取下强弓来，顾承熙从后抱住她，紧紧握着她的双手，温暖的气息吐在她脸上，纵使几年时光已过，沐夕颜还是羞红了脸，心也不自觉地跳得更快。
那时她模糊间看见的如玉公子，而今就这样真实地拥她入怀，她原本以为此生不过是她用生命为他献上最后的忠诚然后落幕，他会因为曾经她替他挡过剑而记住她是暗卫十六，只要他记得，她就觉得圆满了。
可上天终究是厚待她的，哪怕只有春猎这短短的半月，她还是庆幸着他的身边只有她，就如同一双鸳鸯一般，日日交颈相卧，互诉情衷。
“想什么呢，放平呼吸。”顾承熙含笑在她耳边低声道。
前方密林中，一对漂亮的鹿角若隐若现，沐夕颜深吸了一口气，将箭头缓缓对准了林中，微微点头。
顾承熙抓着她的手拉开强弓，调整好了角度，刚要松手，一束火红的焰火直冲云霄，顾承熙心神一乱，箭失了准头，射偏了去。
沐夕颜缓缓放下弓，那是顾承焱的信号弹，代表着他已经率先猎到本应属于君王的春猎头彩。
“不过是一头猎物罢了，主上不必放在心上。”沐夕颜轻声道。
右相府内，苏眉眼巴巴地看着璇玑，璇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将军特意嘱咐了你要少出门，万一被人认出后果不堪设想。”
“可师姐这一走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才能赶回来，我难不成一直不出门吗？”苏眉在相府中待了几日实在是闲不住了，“你就陪我出去走一走就行了，就去东市上走一走就好了。”
璇玑见她精神还不错，这才松了口，“不能太久了，来人啊。”
“郡主。”
璇玑扶起苏眉，取下一件稍薄的披风让她披上，“去告诉陈伯，我陪表小姐出去走一走。”
东市上正逢赶集，人头攒动很是热闹，苏眉在一个卖机巧玩具的摊子面前停下，拿起一个对璇玑笑道：“璇玑，你看看这小玩意儿的多可爱，咱们买几个吧？”
璇玑递过钱袋子，道：“殿下和念公子都已经过了玩这个的年纪了，你挑两个就行了。”
“我小时候从来都没有玩过这些，后来就进了暗卫营，玩的都是些刀枪斧钺了。”苏眉自嘲般笑笑，摸了摸肚子，微微俯身挑了起来。
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男人看着绾起长发和小腹隆起的苏眉，眸中闪过许多复杂的感情。
“庄主……”手下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男人回过神，眼中恢复成一潭深不可测的幽泉，转身便消失在人群中，帝都，他又回来了。
待男人的身影完全不见后，苏眉直起身，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微眯了眼，明浮屠，是因为她太爱你了，才让你忘了她依旧是江湖中不败不灭的燕子娘了吗，春天来了，燕子也要归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