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焱点点头，道：“晚亭你将各门防卫安排布置好，叛军到时，大军开出迎敌，绝不能让叛军入城！”
城楼上，换上铠甲的顾承焱看着天地一线的景象，突然开口问道：“她怎么样？”
“送到黑甲军副将的家眷那儿了。一旦明镜作乱，我与阿薰府上都不安全。”段晚亭也望着远方道。
顾承焱点点头，看见她那个样子流落街头，他恨不能抛下一切不顾带她离开，他尽力保她离开风浪中心，却再护不了她处处平安，“多谢。难怪我王姊会心悦于你。”
段晚亭笑了，顾承焱握紧了腰间的佩剑，道：“本王临走前曾对沐相说，若是她一月之内不能诛杀老十，便只能替你我收尸了。这样看来，怕是用不到一个月啊。”
段晚亭摇摇头，道：“当年新历政变，三百暗卫抵住了四轮逼宫，后来在聿明城，阿薰手中只有三千守军，却硬生生拖住了朝廷几万大军，王爷，咱们有五万人，还不够吗？”
顾承焱看了他一眼，蓦地笑了，“够了。”
“将军，帝都急报，丰西丰东两座大营叛变。”袁成提着一只信鸽追上沐夕颜，道。
沐夕颜闭上眼，似乎这样就能逃避这个消息，“我知道了，现下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加快行军速度！”
师兄，你答应过我的，我们都要活着回去。
沐夕颜带着黑甲军奔袭百里赶到益州，陈谦之子陈汝遥站在城门外，远远迎上来，道：“沐相您终于来了，大家都等着您呢，先歇一歇，休息一下吧。”
“你才是主帅，等我干什么？歇什么歇，立刻带我去军中！”沐夕颜翻身下马一个踉跄被官岽扶住她没好气道，这样的情况，她怎么能歇呢。
益阳军中军大帐，沐夕颜双手撑在沙盘上，微微俯身看着战局形势，“叛军现在打到哪儿了？”
陈汝遥用木棍指示道：“前日夜里平安守军退出平安，退守淮安，昨日正午叛军开始攻打淮安，而今双方胶着在淮安泉郡一带。”
“有多少人？”沐夕颜揉了揉有些晕的头，又问道。
“三万人左右。”
沐夕颜皱起眉，“这不是他全部的兵力，他至少还有一万人留守在宁地。泉郡再往前就是小泉湾了，那可是个好地方。传我命令，让出淮安，退守小泉湾，汝遥，你亲自带两万人换防小泉湾，我要让小泉湾成为宁王的埋骨之地！”
“可是宁王知道那里容易设伏，还回去吗？”袁成忍不住问道。
“怎么，我是带你们游山玩水来了不成？”沐夕颜瞥了他一眼，低下头仔细研究着周边地形，“与宁王殿下初次见面没点儿见面礼多不合适，在他前往小泉湾之前咱们至少留下他一万人，当他没有地方可去了，别说是小泉湾，就是地狱他也得闯。”
司夏把茶递给她，劝道：“将军你吃点东西歇一歇吧。”
“司夏，你觉得这个时候宁王在休息吗？”沐夕颜头也不抬道，“你们去安排大伙儿休整吧，都别来烦我。”
众人无奈对视一眼，纷纷离开中军大帐，袁成抱着头盔道：“官岽，我突然有些怀念你家那位在将军身边的日子了。”
“是啊，只有璇玑姐姐才能劝住将军。”司夏接了一句，“陈帅，麻烦你安排人做些清淡的粥给将军送去。”
夜已经深了，沐夕颜独自一人抱膝倚着沙盘坐在地上，她想知道，若是师傅古帅和陈帅还在，这仗他们会怎么打，谁会雄兵压境摧枯拉朽，谁又会计藏于袖算尽浮生。
“师傅，我好累啊。”沐夕颜闭上眼睛喃喃道，“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有杀戮，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什么杀伐果断，什么上兵伐谋，都是为了一己私欲，战台上的人意气风发，战台下的人枯坟几重，当关山血染，白骨成灰，一片尸山血海中，站起了一个帝王，站起了一个元帅，然后再无人记得那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惶。
她是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的，她是如此爱他，以至于可以忘记这些，以至于让她相信她是真的热爱战场。
她就这样坐着睡了一夜，天地间终于只剩了她一个人，这是她最后的脆弱，明日天一亮，她又是那个战无不胜的战神沐夕颜。
看着他的军队鱼贯冲入淮安城，顾承赫缓缓扬起了唇，这就是顾承熙在乎的江山，不过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当守军落荒而逃的那一刻，他就像回到了当初，他独领一路大军，纵横数百里追击叛军，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少年得意。
那时他知道，他的淳儿在帝都等着他，他再胜一场，就可以去向父皇请旨，只要再胜一场……
如今，他为她杀尽天下人，也换不回她的笑靥如花了。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亲信打马上前问道。
“屠城！一个不留。”顾承赫寒声道，淳儿，你看，我用这天下为你陪葬，你可还欢喜。
不言拿着战报找到顾承熙，道：“陛下，夕颜已经赶到益州了。帝都情况不太好。”
顾承熙皱着眉点点头，负手走到窗边，看着流云万丈，道：“传旨，晋阳军立刻向前推进，严防宋国偷袭！”
“是。”不言拱手一拜，正要出门，顾承熙又叫住他。
“不言，你说，帝都会出事吗？”顾承熙沉声道。
不言摇摇头，道：“有王爷和段将军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顾承熙沉默许久，忽而一笑，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天一亮，休整好的黑甲军便集结完毕，陈汝遥与沐夕颜一同来到校场，道：“沐相要的一万精兵已经集结完毕，要不沐相你就不必去了，留守中军吧。”
“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战场在哪儿，主帅就应该在哪儿！”沐夕颜扭了扭手腕，转头看着他，“战场之上，没有右相，没有太子养母，只有护国大将军！汝遥，你知道你和你爹差在哪儿吗？你少一场真正的大战来成就你，小泉湾，希望是你的扬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