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色彩斑斓
遍野的彩色花丛之中,身着巴洛克式长裙的女士正垂着眼帘,朝着趴在在松软泥土上的女孩低声诉说着。
“冰和他,曾是个孤儿。”
微风吹来,绿枝微颤,飘散出了各色的花瓣。
在温暖阳光的轻抚下,这些花瓣犹如一个个精灵仙子那般,虚无缥缈的美丽。
这里是玛丽安的幻境,某个已从世界上被抹去的宁静花园。而她现在正在这里,对小伊丽丝进行成为‘学者’的特训。
“冰和他,曾是个孤儿。”她轻轻撩起淡棕色的刘海,这般低语着,“他曾是个孤儿,直到玛利亚女士发现了他。”
“玛利亚姐姐?”小小的伊丽丝抬起脸颊,“姐姐她是善良的人吗?”
“嗯,女士她很善良。”玛丽安淡笑着做了个肯定的手势,“毕竟她可是会对像我这样的人,都会伸出援手的类型。”
“唉?”
“小伊丽丝,姐姐我以前,可不是什么好人哦。”
“唉!那姐姐你杀过人吗?”
“额……这倒没有。”
“那就不算坏人啦,”伊丽丝天真无邪地笑着,“因为就连杀死我爸爸的冰和哥哥,都不能算是坏人呢。”
“……”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玛丽安还是感到了些许诧异。
面前这女孩的表情很难让人相信这些话语是为了笼络自己而编造的谎言,但如果是事实的话,却又太过荒唐。
果然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
“那什么,小伊丽丝。”玛丽安缓缓坐在柔软的泥土上,微笑着面对面地问着,“你很讨厌……不,你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的爸爸吗?”
“唉?不啊,”伊丽丝疑惑地摇了摇头,“我很喜欢爸爸呀,也很喜欢妈妈……嗯,如果要比起来的话,还是更喜欢爸爸一点。”
“那你为什么觉得从你身边夺走爸爸的冰和哥哥不是坏人?”
“因为冰和哥哥其实是在做好事啊。”
“做、做好事?”玛丽安愣了愣,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小伊丽丝,你明白吗,你以后可是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爸爸了哦?”
“嗯嗯,明白的。”
“那你为什么还……”
“因为,”伊丽丝想了想,用那张略有婴儿肥的童真笑颜回答道,“妈妈比我更喜欢爸爸呀。”
妈妈??说起来,确实也没听冰和提到伊丽丝的妈妈呢,难道说……
玛丽安顷刻间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小伊丽丝,你的妈妈她在哪里?”
“妈妈呀……”伊丽丝的声音稍稍轻了那么一些,“妈妈她两年前已经病死了。”
真相大白。
“也、也从是那以后,爸爸每天都会工作到很晚,总是一副很疲劳的样子。”伊丽丝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想,我想这应该是妈妈在呼唤他吧,因为妈妈可是很爱爸爸的呢……”
话音未落,玛丽安就已经伸出双臂,默默地将小伊丽丝抱在了怀中。
“玛丽安姐姐,你这是?”
“别说了,小伊丽丝。”玛丽安温柔地抚摸着她,闭眼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就在姐姐的怀里,好好的哭出来吧。”
“哭、哭什么的……”
啊,是的,她没有在说谎,小伊丽丝不会说谎。
但那又能代表什么呢,我真是愚蠢。
哪有什么荒唐可言,这都是一个可怜女孩的美好愿望——一个对于残酷现实的,已经被扭曲了的纯洁幻想。
渐渐地,玛丽安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饰湿润了起来。
“姐…姐姐,你好像我的妈妈呀……”
女孩的声音,已经不知从何时开始哽咽了起来。
“嗯,就将我当成你的妈妈吧。”玛丽安稍稍更用力地抱住了女孩,就好像是想要为她创造一个安全的摇篮那般。
她闭上了眼,任凭女孩小声哭泣着。
啊,冰和,在一切结束之后,你真的能赎清自己身上所背负的罪孽吗?
抑或是,这一切,都只是你那被扭曲了的美好愿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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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小时之前|罗马|梵蒂冈
在接过司机所搬来的行李箱之后,身着修身风衣的女士微笑着将十欧元的纸币作为小费递到了他的手里。
玛利亚转过身,看着那宏伟壮丽的圣伯多禄大教堂,不禁露出了些许笑意。
‘两百年不见了呢。’
……
在进行完酒店的入住手续之后,安置好行李的玛利亚再次来到教堂的门口,并正式地踏入进了梵蒂冈。
望着那雕刻华丽的方柱与宽阔的拱形圆顶,与那本不存在的灯光与水晶,女士不禁感到有那么些滑稽,“如果让那老男人看到这幅景象的话,该不会生气吧?”
这么想着,她伸出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从外表端庄却不失亮丽的皮包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相机,聚焦向了穹顶。
“啊,女士,还请‘您’不要照相了。”
一个浑厚且稳重的声音从她的身旁传来。玛利亚移开相机,侧过脸向他看去。
那是位身着黑色便服的中年神父,两鬓斑白却更添几分无法被皱纹磨灭的神采奕奕。
女士微笑着行了个优雅的古典礼,“早安,伯纳德神父,你还是这么精神呢。”
“啊,早安,玛利亚女士。”神父浅笑着,鞠了个近九十度的躬,直到领口的木制十字架荡于半空中才收回礼节,“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呢,真不敢相信离我们于法国遇见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嗯,是的,”女士笑着点点头,“我还清楚地记得这座大教堂还在工程中的事情呢……没想过已经过去近五百年了。”
“啊,呵呵,”神父尴尬地笑了笑,“抱歉女士,您说的恐怕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产生共鸣。”
“啊拉,那就当我在自言自语吧。”玛利亚歉意地笑了下,“说起来,你现在怎么到梵蒂冈来了,看起来还过得不错嘛。”
“哪里,只是个编外的而已罢了。”伯纳德后退几步,伸手示意了一下方向,“那么就事不宜迟,进入正题吧。”
玛利亚笑着做了个好的手势,跟随着神父的脚步,离开了游客满盈的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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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小时之前|‘银酒杯’所在城市
诺大的客机在于空中盘旋了数圈后,终于朝着跑道稳稳地降落了下来。
没等飞机停稳,那些携带了大包小包的经济舱乘客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想要取下自己的行李。
而在这一片动静之中,唯有一位带着耳机的黑衣男人泰然自若地坐着,欣赏着那如流水般不紧不慢的古典乐。
同时,他双手随意地叠放于腹前,右手的拇指正有规律地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左手背,像是在打着节奏那般。
舱门已经打开,人群也开始流动起来,却只有他一人依旧坐在位子上,继续听着音乐。
直到他右手拇指第一百次敲打到自己左手上的时候,他扯下正巧放完了歌的耳机,起身站入恰好腾出一个身位的人流之中,很快就离开了飞机。
望着机场远处那些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繁华的建筑,男人的脸上不禁沾染了些许笑意。
他伸出手,轻轻拭了拭自己的眼眶。
也就这时,他手腕上的刺青照射到了阳光。
那是朵黑色的大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