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外来者,在那里陷了一个多月,让人锁在荒堡里,他知道所有一切。”我望着远处的古堡,说道:“他现在让我们的人从堡里放了出来,正在那一带的树林里徘徊。”
环首镇的水盗们虽不明就里,但从我口中隐隐感觉到雅钦出了大事,正在相互打听。或许他们以前就觉出不寻常,但没人刨根问底想要答案。加之雅钦的人从不出河口,对两个村子素无滋扰,相安无事,让人懒得去问。水盗们应该有些亲友在渔村里,他们开始想起那些差不多被遗忘的人,以及他们在哪。
从中年男子角度来考虑,首先,他此次前来的目的首要是寻仇,借着围村来从中搏回失去的脸面,但真正开战,他并无法保证会全胜,而一旦不利或者受挫撤退,这将更影响他目前的地位。虽然列阵在河心,但迟迟没有展开攻击,随着时间流去,停在水面上越久也越被动,众人都在等待一个说法。
轻启战端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想收拾残局却十分困难。此前他们两家虽然长期对垒,但毕竟是小范围内的厮斗,从未有过今天这么大排场。两个村子剑拔弩张,村民却丝毫不愿意开战,同时又都希望对方开第一枪。
在政治中有一种策略,叫做转移视线,统治者们面对极难处理的外交争端,常常喜爱施展这一招术。环首镇的头领并非无谋之辈,他非常清楚很多事一旦开启最后就会失控,因而也在寻求一种,既能下得了面子又可体面解决争纷的办法。
巧克力工厂沿河屋企内,人头不再拥挤,火光也少了许多。人们纷纷爬在石墙上,在围观看热闹。他们听不见我们的对话,正猜测这场闹剧将会怎么发展。我对查理挥挥手,让她撤下。一个人始终让躲在暗处的狙击手瞄着脑袋,会感到十分不自在和烦躁。
我敢肯定,此刻雅钦的那群人,也在观望河面上的动静,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们不清楚到底在闹些什么,但已知道河心出了大事。若一旦受到惊动,难免就会对陷在里面的Alex等人下手,情况将会变得极其凶险。
水盗里有几人都开始打算开船过去看看,不过他们忌讳荒堡活尸吞人的传闻,一时是有想法而没胆量。至于报不报复巧克力工厂,现在对他们而言,似乎已不再是头等大事。
“我给你十分钟,超过时间你就等着替这两人收尸。”中年男子示意驾船的家伙和瘦子蹬上武装舰,扣做人质,然后解除我的武装,让自己一个手下跳上摩托艇,说道:“他懂一些简单的单词,太难的不会,由他陪你走一遭。”
我无言地点点头,问瘦子要了他们那种综合机。不料这次,他脸上竟然没有流露出以往那种,求爷爷告奶奶的可怜表情。我最怕他认怂,毕竟他是个胆小如鼠的人,万一吓尿裤子,我可能会显得很被动。至于带他出船,主要是怕环首镇匪首以为我在信口开河,带他来可以给他们展示些常人无法具备的能耐,但好像也始终没有触及这个话题,我不免有些自责连累了他。
不过瘦子沉默地提给我机子,好像在说他已经遭受了足够多的磨难,感觉变得麻木,看着我们逐渐远去。
我和那个水盗一路往西,先折回到芦苇荡周遭水域,然后绕一个大圈,就像前一晚那样,回到荒堡边的渡口。在距离岸滩五十米的湖里,我让他熄了火,慢慢划船靠近。到了二十米左右的水域,他开始下锚,停在水上,然后我掏出了综合机,联络起掐烟卷的。
机子里随后传来一阵杂音,似有人在含糊不清地说话,不料这人却不与我多废话,相反掐了通讯。
我不知那头出了什么状况,难道掐烟卷的摸进了雅钦村里?难道他也出了意外?难道现在不是他在使用?再或者是机子落在了那群家伙手里?各种各样的想法刺激着我本已焦躁难安的心情,如此反常的现象,令人手足无措。驾船的水盗一边支起左手开始看表,一边用右手牢牢把在腰间的枪把上,以防我起突变。
一分多钟后,荒堡背后草丛里传来轻轻的呼唤声,我打那一瞧,是掐烟卷的带着个人,正沿着雅钦小岛的边缘,从树林里钻出来。说他刚才正巧摸到我所发现的那个窗口位置。预备弄道口子,不料机子响了,所以他只能关机先带着那人折回树林。
站在他背后的人,就是昨晚我们暗访城堡时躲在里头的黑影。只见他活像个大烟鬼,皮包骨头,胡须和乱发遮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唯独目光还有些生气。掐烟卷的指指他,示意我带着赶紧过河,他仍打算留在岛上,因为此后可能要接应从里头出来的Alex等人。若时间上赶不及,他们可能会进荒堡,那里可周旋的空间更大。白天他和帕顿俩个在树林里发现那家伙,随后他逃回了荒堡,俩人一路围追堵截,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捕获住他。
这人躲在里头很长时间,雅钦的土著,始终逮不到,因而只能锁了大门,让他自生自灭。所以这座荒堡是个天然的避难所,足已消磨时间等候增援。同时掐烟卷的告诉我,他可能已经解开了玩具屋的密码疑云,不过他不知道顺序排列,这还需要专业性更强的Alex给出最终答案。当我还想问些细节,不料他已经转身钻回草丛,一阵枝叶摩擦声后,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盗将船只靠拢,让那瘦鬼跳上后座,随即迅速离开岸滩。他并不想上岛,觉得毫无必要。他在等待时不住站起身四下观望,脸上也露出种种质疑的表情。于是,也不说话,默默划船,离开了雅钦水域。
瘦鬼上了船后,就躺在后座上,茫然地望着天际。他显得又累又乏,而且饥肠辘辘。也不管我同不同意,自己开始掏起我的毛衣,翻出瘸子还给我的巧克力,顿时狼吞虎咽起来。同时他也不打算交流,不断回头去看雅钦动静,担心有船追出来。这始终不是一个他认为绝对安全的场合,所以选择沉默。
我们再度绕回芦苇荡,然后按来路朝列阵的河心驶去。我问那个水盗时间到没到十分钟?他说早超过了,现在都离开快有二十分钟。同时他做了个射脑门的动作,意思是在威吓我,那两个人质生死未卜,不过我并没有听到枪声,在如此宽广的水域里,清脆的枪声会传得很远,并且带着回音,显见,他们现在仍活着。
哪知到阵前,发现船只稀少了许多。仍有一些木船还留在原地,似乎在等我们。而巧克力工厂沿河一带,也基本已经没人,似乎双方都撤了。留下的水盗告诉我边上的人,说环首镇酒馆起火,他们都往回灭火去了,因为瘦子留在武装舰上时,突然对匪首说他们镇子起火,起初中年男子以为他在胡说八道,说不定正是我们暗中在捣鬼,结果掉头回去一条船,就看见酒馆的伙计在那里泼水救火,酒保打盹时,不慎烟头掉在木屑上。好在发现得早,没有酿成大祸,于是留了几条船,让他们带着我回环首镇,匪首有话要问。
听到这些,我就知道没白带瘦子出来。起码我们是死不了了,于是放心的随着那些水盗荡起双桨,滑向镇子。一路上,驾船的家伙都在对他们自己人说雅钦的事,时不时用手指着夜幕下的荒堡,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从表情上不难发现,很多事已经让他们目瞪口呆。
大约河心里走了十几分钟,在水盗押解下,我们回到抢船离开的那片岸滩。那个瘦鬼东张西望,好像认识这地方,在水盗的推搡下,十分不情愿地跟着走到空地上,然后站在发呆。
驾船的家伙丢开我们,四下寻找头领去了。
酒馆的火已被泼灭,正在冒着缕缕青烟,损失极小,大概是毁了小半间屋子。老实说这样的破酒馆,本已十分残旧,外加Alex两通扫射,焚不焚毁都一个样。此刻空地上到处是人,都在清理那些烧焦和未烧焦的,区分开进行分类。
我用手肘推了推瘦鬼,问道:“你来过这里?”
他点点头,回答说他们最早先到了这里,本想买船,因为没有买成所以才又去了巧克力厂,最后从村里盗走一条船,划去了对岸。
身边的村民来来往往,也没人看我一眼,都在各忙各的。我四下张望,瞧见他们头领,站在一边,有些疲倦地望着忙碌的人群,同驾船的水盗说着话儿。而瘦子跟在他身旁,环首镇潜伏的家伙正在吭哧吭哧抬东西。他俩同样没瞧见我,毕竟地方大,火把照射光亮昏暗。此刻那个头领身边又走来一个妇女,正在问瘦子什么事,瘦子仰脸望着天,又开始作出他的招牌动作——蠕动嘴唇。
我比起水盗更提防身边的瘦鬼趁乱溜走,双眼一刻都不曾从他身上移开,只恨自己没带一副手铐来,将他和我拷在一起。我俩来到中年男子身边,这才搞清,匪首已经发现了瘦子的能力,他老婆丢了自己的戒指,希望瘦子能给她些提示。
驾船的那水盗正在给中年男子形容雅钦的异常,只见匪首不断骤起眉头,连连摇头,双眼盯着我们,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样盯了一会儿,中年男子挥手让水盗回去,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老婆询问瘦子,不断从中做着翻译。
瘦子蠕动嘴唇了许久,只道是时间太晚,无法问出具体答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戒指此刻躺在鸟窝里,并非环首镇出了内贼,盗走了她放在厨房水台上的物品,真正想知道在哪,要等明儿白天。
等中年男子的老婆那档子破事差不多完了,他这才招呼我们,跟着去另一个酒馆。我拧着瘦鬼,跟着走进建筑里,一推门,刺鼻的酒糟气味迎面扑来,差点没把我熏倒。瘦子也已松弛下来,跟在我背后进了酒馆,他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气味。回头想想,却也是这么回事,他们几个留守人士,没事就窝在酒馆内,早已习惯了气味。
屋子内挤满汗流浃背的水盗,仍有人不断从屋外进来,整个空间又小又挤。瘦鬼自觉无路可逃,也只得随便找个犄角旮旯一坐,等待发落。
“你不是雅钦渔村的人!”匪首朝他看了看,质问道:“你是什么人?在那里做什么?”
可能眼前这人瘦得都脱相了,一时环首镇水盗不记得曾有过这么个家伙来买船。瘦鬼一付半死不活的模样,气若游丝,声音就和蚊子差不多,嘟嘟囔囔地回答着,一时也无法辨清在说什么。
中年男子本打算操起个酒瓶砸他,但想了一下,觉得真砸下去,或许这人就死了。于是非常不耐烦地让酒馆伙计给他一些吃的,先填饱肚子再说。这人一瞧见吃的,眼睛都放绿光了,也顾不上叉子,直接用手扒拉着下肚,放了几通臭屁,好象是缓过来了。
“一个旅行者,商人。去雅钦收东西,就是这么回事。”瘦鬼的双眼始终盯着酒馆厨房,似乎还想再要点东西。
“我不曾在村里见过你,你在哪渡的河?”匪首问道。
“在前面一条村子,问村民买船,他们不同意,所以偷了船去了河原小岛。”瘦鬼指了指巧克力工厂的方向,他觉得没让水盗们认出是件好事,放心大胆起来,说:“我还要些吃的。”
“要吃的,容易,给钱!”中年男子听闻他偷了巧克力厂的船,不免一喜,同时故意刁难,歪着嘴似笑非笑,说道:“行了,反正你一时半会也饿不死,跟我说说雅钦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用这个跟你换。”瘦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来路不明的戒指,拍在桌上,喘着粗气说:“我饿得头昏眼花,没有气力说话。”
中年男子伸手拿起戒指,扫了一眼,随后丢给酒保,同时让人再给他些食物。往往越小的举动越能释解一个人的行事方式,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从他不是将戒指纳入自己的口袋而是丢给酒保,可以辨出此人并不贪婪,或者说他不贪自己人,这类人天生就有领导气质,巧克力厂的阿克芬也是这种人,所以深得人心。
瘦鬼连续吃了好几盘土豆鸡块,大致是饱了,这才来了精神,在角落里坐直了身体,开始回话,说道:“雅钦的人,已经让人掉了包!那里现在根本不是渔民,而是群不知来路的人。”
“渔民们呢?都在哪里?”匪首大吃一惊,追问道。
“渔民?哪还有渔民?几年前被他们全部杀光,埋在荒坟底下!”瘦鬼一摊手,哀叹道:“我们起先一直被蒙在鼓里,结果越瞧越不对劲,船只让那些人扣了下来,过不了河,之后他们杀了一个人,我就逃跑了,躲进了荒堡,这些事大概发生在两周前。他们多次进堡内设法捕我,但都没成功,直到今天他们的人在里头发现我,才带到了对岸!”
“什么!!”我与水盗们异口同声地叫道:“全...全都被杀光了?!这...这怎么可能?!”
我之前所设想的,充其量只是雅钦让一伙人占了,但全部村民都遭到杀戮,这点是我始料未及的。而当真相由瘦鬼嘴里说出时,我紧随着众人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如此,我他妈算全明白了!”我咬牙站起身,愤怒地吼道:“怪不得昨天去雅钦踏点,瞧见墓碑山庄到处都是坟丘,哪是什么立碑铭文!雅钦人口150,坟包也是150个!艹,这下完了!”
“你是怎么知道雅钦渔民都遇害的?你根本不知道里头原先住着什么人,如何辨别得出?”酒馆内的水盗当听闻这个他们最不想听见的消息时,仍带着一丝侥幸盘问。
匪首拳头捏得“格、格”响,质问道:“你有什么凭证?”
“凭证?墓碑铭文上刻着死者活在19世纪,而底下埋着的枯骨却穿着六十年代前苏水兵衬衫和克尔松产的皮鞋!”瘦鬼摇摇头,说道:“如果我们当时不贪心,趁他们不备私自去翻东西,也许我们的人就不会被烧死,我也回得来。”
通过瘦鬼的描绘,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若干年前,有那么一批人,悄悄跑到雅钦,先套取渔民的信任,而后用施毒的手法谋杀了全村人,跟着在墓碑山庄埋尸,毁掉贵族墓穴的原址,在其上面浇铸起一道混凝土围墙。又秘密建造了一个电厂,以供地下工厂运作,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料却让数年后误闯的几个商人发现了这一秘密,现已打算不惜一切剪除获知真相的人,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而如果这块秘密场所若到了无法再掩盖的地步,他们可能会转移,毁了村子另谋去处。
环首镇的水盗们不免悲愤伤感,或许他们就有亲朋居住在那里。此刻早已将围攻巧克力厂这件事抛诸脑后,个个都咬牙切齿,打算要去围了雅钦,为渔民报仇雪恨。
“听这家伙说,那里美刀成袋成袋地码着,还有金条?”中年男子伸手让水盗先冷静下来,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一件超乎常人所能容忍的大惨案,但只是个个在酒馆里诅咒谩骂,不起作用。人死无法复生,活人首当其冲该想的不仅仅是要这群人血债血偿,还得是不白忙活,所以金钱这一利诱,比什么都来得刺激。人是无情的生物,可决断血缘关系,但从没人能与钱切断联系。
“成袋成袋码着的是伪钞。他没告诉你们?金条有,不过都在地下办公室里,还有不少轻重武器和汽车。此外还有大量的食物储备,欧元和汽油。”瘦鬼想了想,说道:“你们不知道他们在干的是什么?他们是印伪钞的!那群人极其心狠手辣,属于一个巨大的犯罪网络。如果当他们得知秘密已经被人发现,沿河的小村,包括你们不免会遭殃!”
“艹他妈的,这群狗养的!”中年男子捏紧了拳头,砸在桌台上,好像下好了什么决心,正欲开口,门外跑来一个水盗,对他耳语了几句。于是他急急走出酒馆,似乎又出了什么事。
头领一离开,人群便开始七嘴八舌地围住瘦鬼问东问西。这人会各地的斯拉夫语,并且很流利,语速极快。水盗们的脸上,阴云密布。同时指着我问那人,不过他只是摇头,好像并不乐意多透露我们的身份。
中年男子再度走进屋子后,指着要我跟他出去。到了屋外的空地上,我瞧见那里站着个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边上围着一群好色的水盗,正在对她拉拉扯扯。
“这是你们的人?”匪首指着她说道:“她说她来换你们回去,在我们村放冷枪的人是她。这蠢婆娘。”道完,一转身回去了酒馆。
“查理!你丫的跑来干嘛?”我一阵眩晕,扶着脑袋走到跟前,问道:“你想干什么?真是多事。”
“瞧见你和瘦子被他们押走,所以来了。”查理望着我,瞪着一双杏眼,叫道:“艹你X的我还来错了?不能来吗?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说的同时,用力将袖子从一个水盗手里抽出。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你有很多事并不明白。”我扶着她的肩头,问道:“阿克芬呢?村里怎么了?”
“啥事没有,我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她望着我叫道:“表演系科班出身的演员表演是全面内心波澜的刻画!而不似你虎B赫赫的乱来,还他妈炒作性质极其浓厚的欲表现出打不死的烈士精神!”
“你先安静一会儿,事实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你瞧见瘦子的表情没有,他都没什么反应。”我朝站在屋门口的瘦子扬扬手,让他过来帮看住查理,紧跟匪首回到屋里。
当我再度走进酒馆,内里的情形已经发生了质变,环首镇的水盗们打算去劫了雅钦,虽然成袋成袋的美刀已被证实下来是捏造的,但瘦鬼所说的其他物资,依旧勾起了土匪们无尽的欲望,不过他们仍有顾虑。瞧见我进屋,中年男子好像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最初去河心见环首镇匪首时,我心中的打算是,将雅钦的怪事说得很离谱,最好是怂恿他们去开战,这一步,已经完美达成。不过事态的严重性,远远超出我们所有人的想象,并且开始不受控起来,进而将影响到巧克力厂。中年男子在想什么,其实很好理解,无非就是在担心,若倾巢出动时,阿克芬他们会不会趁机在背后捅上一刀?到了如此境地,村长老头他们或许也将被卷入雅钦漩涡里!
“你们什么都可以劫走,但有一样东西不能动,那就是金属模板。”瘦鬼突然叫道:“鹿呦镇外围的警察军管就是为了这个,谁抓在手里谁遭殃。”
“将这人先锁起来,以后要靠他带路。”匪首指着他,道:“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怎么做事?雅钦我又不是没去过。”
“你去过也没用,现在那里早已不是你所熟悉的模样。村子被拆除,重新建造了厂房,并且还有混凝土围墙。”我凑前一步,补充道:“而且工厂内,大多是地下建筑,四通八达,分成住宿区和工作区,冒冒失失乱闯,会死很多人!而且当你们行动时,难免会让阿克芬村子的人瞧见,你就不怕他们趁乱来捞一票?”
中年男子并不言语,而是笑笑,同时似乎在等我继续说些什么。
“你锁了这人毫无作用,他没有胆量再去一次,能不坏事就非常不错了。我今天刚到过雅钦,对那里了如指掌,所以我向你借船。”我苦着脸叹道:“我们的几个人现在也陷在对岸,情况十分危急。好在我们预留了一部分人在这里,以便接应。我是主事人,我现在只想把自己人带出来,至于雅钦的伪币团伙、物资储备和金条如何处置,统统不感兴趣。我觉得你十分有必要和阿克芬他们坐下来谈一次,毕竟他们那里的人还一无所知,雅钦也有亲戚。”
“你们不是无所不能吗?几个人就把直升机劫了,这么大能耐还需要借船?直接游泳过去吧。”匪首继续干笑,眼中已经敌意散尽。
“劫机那会儿,下着大雨,他们靠的都是我,不用打灯和照明,所以才能悄无声息地摸进村里,不然也没这么顺利得手。”我知道场合不对,但依旧得意起来,歪着嘴笑道:“你们若想一举得手,我必不可少。我的要求极低,只是带人离开,回去刻赤。”
“哦?你怎么个不可或缺法?”匪首团着手,望着毛遂自荐的我道。
“这样,在说词无力的前提下,唯有实践。你把酒馆腾一块地方出来,让你几个手下拿上刀,在吹熄蜡烛后任意砍杀我,我证明给你看。”说的同时,我盯着瘦鬼,说道:“同时让人锁了门,别放一个出去。”
“行,证明给我们看看。”匪首让人反锁了酒馆屋门,一个翻身跳入吧台,从底下翻出几把砍刀,摔在桌上。
土匪们感到这一晚实在有着太多的娱乐节目,听完我的大话,就开始纷纷搬开桌椅。很快,酒馆内就被腾出一块不少的空间。中年男子找来四个人,在周围站下。我朝他一点头,他随即就将吧台后唯一燃着的蜡烛吹熄。
于是,屋内陷入一片,绝对黑暗之中。
四个人虽手握砍刀,但未敢肆意砍杀,虽然在蜡烛熄灭前一瞬间,他们纷纷看准我站立的位置扑杀过来,但随着砍刀交错在一块发出脆音后,他们便在原地站着,探出手在四周乱摸,怕误砍自己人。而我早已从侧边离开了包围圈,随后跑进吧台里,站在中年男子身后。
“点蜡烛吧。我说过,在黑暗中,再多人堵我也没用,别让他们砍伤了自己。”我觉得事情发展的差不多了,浅笑着说道。中年男子闻讯大惊,想点蜡烛却摸不到烛台。我掏出打火机点燃,同时也给自己燃了一支烟。
水盗们顿时明白为什么自己遭劫却无法捕捉偷袭者的踪影,这一切的疑点,由我身上得到了全面释解。
“我要带着这个家伙回阿克芬的小村,我可以说服他不搞背后偷袭。不过你们需要相互商量下利益均分,起码我觉得有利字当头,再狂热的人也会冷静下来。”我重新走回角落,道:“我从村里出来时,也曾答应过阿克芬,为他找寻一条,不再需要依靠劫掠你们物资度日的出路,他所急需的,是雅钦背后那条新水道,一条通向真正外界的水路。”
中年男子既没回应也不拒绝,只是让人打开屋门,放我和瘦鬼出去。当我们走到空地前,他在屋内最后说了一句:“我等你一个半小时,一个半小时后我要见到那条恶狼。”
环首镇大门洞开,沿路无人阻拦。我带着迷惑不解的查理和瘦子,急匆匆离开,押着那人朝巧克力厂方向走去。
“这会儿没人了,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对着边上故意走得跌跌撞撞,一副老聋昏聩模样般的他问道。
“旅行者,商人。”他低着头,深知自己跑不了,并且也没打算跑。
“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把你从雅钦弄出来,你就给这个答复?”我顿时怒了,叫道:“你是怎么对救你出来的大个保证的?只要到了安全的地方,就会说出一切!”
“我是这么说过,但有个前提,只对你们头儿说该说的话,很显然,你们只是打工的。”那个人耸耸肩,说道:“退伍兵在通话时,我人在边上,我知道你们里谁是主事的。”
“这么说起来,我也知道些你们的事。你们大致是七个人一起进山的,其中有三个没和你们走一道,而是分了不同的路线。他们中两个都是亚洲人,一个叫李咏植一个叫舒良。而你们这一路比较不幸,在所谓的白村,也就是荒镇死了两个,从那里逃走折转到小村时就剩两人,目前你这一路仅有你一个活着。”我结合几天来所见所闻,和部分自己的推理揣摩,说道:“其实你早在前一天夜晚,就想在荒堡里阴袭我们,抢了船儿逃跑。可你气力不济饿得头昏眼花,最终也没成功。你想着的是一心离开那里,因为可能已经有更多人出发来找寻你们的下落。你们这群人,既不是商人也不是旅行者,而是吃公家饭的!”
他大吃一惊,沉默不语,低头想着什么。
“为什么知道你是吃公家饭的?因为你提到了模板,你们去雅钦根本不是为了收东西,而早就锁定好了这一带,寻找印制假币的团伙!”我趁热打铁击破他的心理防线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离开这片山区,再回来时,环首镇也好,巧克力工厂也好,都有可能会因此而被肃清,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我觉得你这种搞政治的,还不如死在这山里的好。”
“我们,和你们的情况恰好相反。我知道你们是去收东西的,但我们,是一早就知道有团伙隐藏在这山里印假钞。所以我们收集了雅钦渔民的资料,以收东西为名,进入大山。你知道鹿呦镇何时军管的?正是我们进山后的第二天。为了制造影响,我们甚至对乌克兰和克里木两地的情报局都做了误导,他们获取的情报是,有一群身份不明的外国人进山,要和里面的团伙打通军火买卖的路线。从头至尾,我们的主攻目标都是现在躲在雅钦的这一支团伙,因为他们已经严重地扰乱了国际货币市场!至于强盗土匪,从来不在我们的考虑范畴之中!”那个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我,说道:“我隶属美国中央情报局,CIA探员,我的名字是Benny.Lam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