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我们约好了一起做这一场浮尘华梦？我醒来了，那你呢？
凤妍今日醒来后，心中仿若“嘭”地一声有什么炸开了一般，脑中一片清明。她睁着眼睛在床榻上静静地躺了很久，直到紫微上神闯了进来，她才一声不吭地起了身。
紫微飘然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便有事离去了。
她呆呆地望着那个飘逸的身影，垂下眼眸，面露惆怅之色。
凤妍环视了一下她的闺房，淡雅的色调，清香的兰草，屏风后面那一堆……司命原来偷偷塞给她这样多小说了吗？高大的屏风后面十几见方大小的地方，堆得层层叠叠，除了那些书便什么都没了，她突然疑惑自己的趣味何时变得如此……奇特。
东边的镂空花窗旁有一个梳妆台，上面竖着一面雕刻精美的铜镜。凤妍缓缓走了过去，在铜镜前坐下，细细地观察起自己来。
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面色绯红，容貌娇俏。眉宇间有些稚嫩，眼神中有些愁绪。
“嘿嘿~神女不用照了，您是四海八荒中有名儿的美人呢。”小仙婢拎着一篮子鲜花进来，微笑着将花瓶中的花儿换下。
“呵呵，油嘴滑舌。”凤妍用丝帕轻掩朱唇，笑了起来。
“神女今日要去后山读书吗？”插完了花，小仙婢随口一问。
“嗯，去的。你给我准备一些吃食，拿了过去吧。”她在那堆小说中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起那本《驭夫术》，又拿了一本佛经。
今日阳光颇好，是个看书的好日子。凤妍没有像往常一样躺在草地上，她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方云锦缎子，将它垫在了草上，而后才坐了上去。
今日紫微来得太早，去得太急，她本有话要对他说，现下便等他再来了再说也不迟。
昨晚的情景历历在目，他弹奏的美妙乐音依旧萦绕耳际，倘若可以，能让时光停留在那一刻便好了。可惜，时光永远不会为了任何一个谁停留。
玄华看到凤妍的身影，本想与她说话，刚踏出一步，便又迟疑着收了回来。他拧着眉毛无声地笑了下，不知是在自嘲抑或忧心，而后缓缓走了过去：“醒了？我们去看看父神他们吧。”
凤妍回过头来，嫣然一笑：“好啊。”
“父神，娘亲，我很久没来看过你们了呢……”凤妍轻轻抚摸着玉棺，望着里面恍若沉睡的一对璧人，眼中充满了怀念与不舍。
“妍……华儿，父神去得尚且安详，你不必难过。”
“哥哥……”凤妍脱口而出便唤了出来，发觉后轻笑了一下，“我竟然习惯了叫你哥哥呢。哥哥，我没事，事到如今，我怎还会那样脆弱呢。”
“妍……华儿，你变了不少。”玄华突然不知该如何唤她，眼前的女子突然有些陌生。他呵护了那样久的凤妍已然不在了吗？
“你若喜欢，也可叫我妍妍，总归都是我，不是吗？”她善解人意地说着，笑得坦然。
“你……什么都记起来了吗？”玄华迟疑地问道。
她浅浅笑着，两个漂亮的梨涡旋即欢悦地现了出来，轻轻点了点头。
“那石昊飞……你打算怎么办？”玄华思考很久，终是问了出来。这是他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他不会让她傻傻地自绝，更不会让她不顾一切卸去神力，投为凡人。
招摇山到了他们这一脉已经萧条下来，倘若她也去了，叫他怎么对得起躺在玉棺内的双亲？神族已经没落，他只不过是在为自己寻一个借口，好坚定地去阻止她将来可能会做的傻事。
他疼爱这个妹妹，他不愿意看到她伤心痛苦。倘若她到时候觉着与石昊飞一起做凡人方能快乐，他该如何做？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去了神力，投入轮回道？他做不到。
都说神仙看破红尘，耐得住寂寞，守得了欲念。也许那是仙族堪破的佛法至高至深之境界。可他身为上神，却堪不破至亲的生死离别之苦。
离风华自绝那一刻约莫已有十八万年，倘若她此刻没有再回来他身边，他便也接受了她已不在这个事实。可是她七万多年前便已然回来，七万多年的相处，什么样的亲情都能变得笃厚，他怎能再次眼睁睁看着她绝尘而去？
听他问出这个问题，凤妍的笑靥陡然凝固，她慢慢放下笑容，淡淡地撇开了头，看向别处：“我自会处理，哥哥，你不用担心。”
“你……哎……妍妍，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倘若无心，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区别？”她淡淡地说着。
“妍妍，你……”无心？玄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哥哥，我没事呢，不用担心。”她回过头，看着玄华浅浅地笑了起来。
玄华楞楞地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他也无能为力，她神智健全，他又如何能左右她的想法。
他们在寒玉洞中待了很久，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无声地感受着时光的流动。他们出来的时候，紫微上神正背着一只手，站在不远处，看天边云展云舒。
凤妍凝视了一会儿那个颀长的身形，慢慢走了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
紫微稍稍转了一下头，温柔地说道：“我带了一副墨玉镯子与你，你可将鱼子轩送你的那副换了下来。”
凤妍并未回应，依旧抱着他的腰，仿若睡着。
“妍儿？”紫微察觉到异样，拉住她的手便转过身来，凤妍就着他的姿势从前面抱住了他，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口，闷闷地说了一句什么。
紫微并未听清，轻轻地“嗯？”了一下。
“云郎。”
这一下听得真切，紫微的身形猛地一震，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整个身躯仿若僵住，半天未曾动弹。
他脑中一片空白，时不时闪现出以往的种种回忆，呼吸都忘了似的，半天才想起来，急急地喘息起来。
他强忍住心中复杂的情绪，颤抖着手缓缓抚上她柔滑的长发，一下一下又一下，似有期待，似有害怕，又掩不住一丝丝担忧与焦虑。
“纨素……是你吗？”